世界最资讯丨山间有梯,梯上有田——春来梯田如诗画
2月23日,俯瞰五指山市毛阳镇牙胡梯田。 本报记者 李天平 摄
昌江宝山村周边的木棉花与梯田交相辉映。资料图
【资料图】
哈尼梯田美景。新华社发
■ 本报记者 李梦瑶
是天阶,一阶又一阶,似欲登天揽云霞;是诗行,一行又一行,稻浪摇曳唱不尽;是年轮,一年又一年,躬耕不辍为丰收。绕山盘,沿沟转,它们在天地之间站起,禾田层层,因势而走,是谓梯田。
有山处,自有梯田。山有多高,田就有多高。千百年来,一代代先民靠着智慧、汗水和劳作,在各地山岭间筑埂开田,向高山要地,向荒岭要粮,实现对土地的极致利用,也接续完成着一场堪称鬼斧神作般的农耕行为艺术。
时下春耕,由云贵高原至黄土高原,从东南丘陵到琼岛腹地,梯田处处,各领风骚。
千年梯田 养活世代山民
粮在哪儿?粮在地里。
华夏大地幅员辽阔,却是山区多、平地少,有效耕地面积实在有限。为了饱腹,先民们筚路蓝缕、四处开垦,将一片片草木荒芜的平原变成垄垄良田后,又将目光转向莽莽大山与低矮丘陵。
“瞻彼阪田,有苑其特。”《诗经》中的这句诗,意思是“看山坡的田地里,禾苗长得多茂盛”,这一描述被不少专家作为佐证,认为至少在西周时期,梯田或早期梯田的雏形已经出现。
之所以说是雏形,是因为梯田并不完全等同于山坡上的田。
现代文献中,通常将梯田定义为“在丘陵山坡地上沿等高线方向修筑的条状阶台式或波浪式断面的田地”。若以此为标准,不得不提的便是出土于四川东汉墓的陶水田模型:模型中,田块有明显级差,形成一层层上下分割明显的台阶。
从简单的顺坡就势,到出现台阶状的田地,先民们对山地丘陵改造程度的加深,离不开牛耕和铁器的普及。而“梯田”二字首次真正现身,且开始频繁出现在典籍中,则要追溯至宋代。
“岭坂上皆禾田,层层而上至顶,名梯田。”范成大所作游记《骖鸾录》中的这一描述,与如今人们所见梯田毫无二致。对照历史背景会发现,彼时中国正逢人口增长高峰,梯田迅速普及,说明其在解决口粮问题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一直到今天,梯田仍是中国耕地版图上极为重要的一块拼图。
也许不少人难以想象,在中国约20亿亩的耕地面积中,梯田占比竟超过了1/4,不仅在面积上位居世界第一,也成为全球梯田类型最多、分布区域最广的国家。
根据各地自然地理条件、土地利用方式的不同,中国的梯田大致可分为四类:水平梯田、坡式梯田、反坡梯田和隔坡梯田。从地域特征来看,又可简单分为南方稻作梯田与北方旱作梯田。
没错,北方也有梯田。不仅有,其意义更不止于耕地二字。
因土质松散、夏雨集中,北方黄土区常常面临“水来土走粮食少”的尴尬境地。将坡地改造成水平的阶梯农田后,人们发现,地面变平了,留住了水,也稳住了土,梯田由此成为当地保持水土的一种有效方式。
而随着人口大规模南迁,梯田开始在山地众多、水源充沛的南方“大展身手”,并逐渐找到水稻这一最佳拍档,以至于如今人们提起梯田,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便是一幅稻浪翻涌、波光粼粼的景象。
由北至南,从古到今,形形色色的梯田如同等高线般,一级一级缠绕在山间,它们是壮丽的人造风光,是养活山民的粮仓,更是千百年实践中积淀的农业文明智慧。有学者甚至直言,梯田是可与长城媲美的人造奇迹,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完全自发而成,一切顺其自然。
梯田处处 如诗如画如歌
将生产生活与自然生态巧妙结合,是梯田可以传承至今的秘密。
1000多年前,躲避战乱的哈尼族一路南迁,至云南哀牢山腹地时已是退无可退。山高、林深,食从何来?为了生存,他们在靠近森林水源之处挖筑大沟,将下泄之水悉数截流,再在大沟下开田、种稻,完成着顺天道、尽人事的又一次典范书写。
从山脚至山巅,这里的梯田级数最多可达3700余级,它们随山势地形变化,大者有数亩,小者仅簸箕大,错落有致,铺天盖地。除秋收外,田里一年到头几乎都有水,波光粼粼似镜片,将跌落的天光云影、日月星辰统统接住,令人叹为观止。
红河哈尼梯田分布之广、规模之大、建造之奇,在全世界也属罕见。2013年,当它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后,迅速掀起一股“梯田热”。“梯田热”持续多年,始终热度不减。在“山水甲天下”的广西桂林,每年便有数以万计的游人奔向同一个目的地:龙脊梯田。
龙脊是一个广泛的地理名词,因山脉走向似长龙,山民生活在“龙的脊背”上而得名。至少在2300年前,梯田耕作方式就已在这里形成,尽管彼时的开垦相当粗陋简单,并未形成今日所见的规整田亩,但这并不妨碍龙脊梯田在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中被定义为“世界梯田原乡”。
沿着祖先开辟的道路,过去千百年来,聚居于此的壮、瑶等少数民族群众在龙脊山的千丘万壑间,接力将万顷良田铺陈,一层层、一道道,连绵不绝。山是龙的脊梁,田是登天的梯。在这样一个生生不息的生态系统中,一代代龙脊人自得其乐。
从云贵高原到两广丘陵,地势起伏的西南、华南一带,几乎将梯田这种土地利用方式发挥到了极致,且个个美得磅礴大气。相较之下,福建、江西、浙江等地的梯田,则似乎天生带着江南水乡的婉约之气。
立春过后,油菜花开。嗅着花香直奔江西,最值得去的地方是婺源江岭。
江岭多山,当万亩花海从山谷环绕至山顶时,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呈梯田状,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好似油菜花们在爬山。爬上几步,它们就歇一歇,凑到古树、河流旁窃窃私语,也将白墙灰瓦的徽派民居团团围住,一步一景,分外可爱。
等到油菜花季结束,人们又开始在江岭梯田轮种水稻,金黄转眼成青绿,色彩之多变,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偷拿了上天的调色盘,否则又怎会用色如此铺张?
梯田之多变,不仅在江岭。梯田之美,也不仅在南方。
与南方梯田的清秀柔美不同,北方梯田大多线条如刀劈斧砍般,处处透露着粗犷和硬朗。往北,太行山东麓,始于元、兴于清的河北涉县旱作梯田,便是这样一处有着粗砂般质感的“石头梯田”。
遥想当年,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当地群众就地取材,竟硬是用山石筑堰,在石堰间填土造出了片片田地。漫山遍野的旱作梯田,是绝美的风景,那种“人定胜天”的震撼,也定要亲自去了才能体会。
琼岛梯田 小巧精致有特色
梯田之美,美在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倘若非要较个高下,谁又能美得过春天?
琼岛腹地,鹦哥岭畔,随着一泓泓清水被引至田埂,漫山遍野的牙胡梯田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黎家阿婆或阿公们忙着春耕,缓缓走在呈五指螺纹状的山坡上,一圈一环,环环向上,直至嫩绿的秧苗铺满田间。
站在高处俯瞰,水满田畴犹如千面明镜,又似潮水般涨起,天光云影倒映,泛出万千景象。比不得动辄海拔千米似天梯的西南梯田,位于五指山区的牙胡梯田,最高海拔不过600米,1100多亩的“体量”相较之下只能说是小家碧玉。
小归小,却也颇为讲究:森林在山顶,梯田在山腰,村寨在山脚,再加上流淌其间的水系,牙胡梯田由此实现“森林-村寨-梯田-水系”一体的“四度共构”生态景观。这一农耕智慧闪现于何时已无可考,据当地的黎寨老人回忆,早在清代,牙胡梯田已具备一定规模。
梯田常见,但在黎族聚居的深山,却并非如此。
千百年来,黎族先民最擅长的农业生产模式是“砍山栏”,即刀耕火种。这一耕作模式对土地破坏大,为了保证肥力,他们不得不每年或隔几年更换一次坡地,因此更常选择“畲田”,而非费时费力修筑梯田。
“五月畲田收火米,三更津吏报潮鸡。”唐代谪居崖州的名臣李德裕,便曾在诗中描述过海南先民在畲田的劳作场景,这是一种不设堤埂、顺坡而种的原始山地利用形式,也被认为是梯田的初级形态。所以当生活在五指山地区的黎族先民选择在牙胡扎下根,开山平地,营造梯田时,又何尝不是完成了一次从粗放种植到精细种植的历史跨越?
由山民创造的梯田,又反过来滋养着山民。如今,牙胡梯田是山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也凭着“海南第一梯田”的声名吸引游客慕名而来,让当地的黎族同胞们多了条吃旅游饭的新路子。
春来水满田畴,夏至嘉禾吐翠,金秋稻穗沉沉,牙胡梯田的四时之景各有韵味,尽管美,却也不必苦苦从春守到秋。往南边去,或调转车头向西,在海南,梯田虽算不上星罗密布,却也个个玲珑纤巧,别有特色——
昌江黎族自治县七叉镇宝山村,梯田层层,红棉成片,翠绿与红火相互交映,实在是春日里不可错过的一场浪漫之约;三亚市天涯区扎南村,连绵山川作配,星点红花点缀,梯田风光随山势起伏,绘就田园牧歌的抒情底色;白沙黎族自治县陨石坑旁,一垄垄梯田上的茶树长势青翠,俯瞰如绿色迷宫,排山倒海地袭来,几乎撑满眼眶……
虽不是出于艺术家之手,层层叠叠的梯田却美成艺术。从多彩的谷地到缥缈的云端,稻浪摇曳不停歇,梯田的故事也说不尽。三月春光正好,踏着春色来一场梯田游,也正好。
梯田游攻略
【省内】
牙胡梯田
位于五指山毛阳镇的牙胡梯田,被誉为“海南第一梯田”。梯田有1100多亩,最高海拔600米,最低20米,最大坡度30度,它呈五指螺纹状,从山脚盘绕到山腰,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在一年中变幻出不同的景致。
【省外】
云南哈尼梯田
哈尼梯田位于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绿春等县,它以约100万亩的面积,铺陈在海拔3000多米的哀牢山上。每年11月至次年4月,是哈尼梯田的最佳观赏期。
广西龙脊梯田
被誉为“世界梯田之冠”的龙脊梯田,坐落于广西桂林,由壮族、瑶族共同开垦,最多可达1100层级。它的最佳观赏时间有两个,一个是5月份的灌水期,一个是金秋十月。
贵州加榜梯田
加榜梯田位于贵州黔东南从江县西部的月亮山腹地,被称作“中国最好的梯田之一”。它是苗族人世世代代留下的杰作。加榜梯田的最佳观赏时间为每年的4—5月和8—9月。
李梦瑶 辑
梯田小知识
●“梯田”二字在中国首次出现于宋代
●在中国的耕地面积中,梯田占比超四分之一
●中国梯田面积位居世界第一
●中国是全球梯田类型最多、分布区域最广的国家